【舟发】昙花
男大生×舞姬
青春叛逆舟×沦落风尘发
OE/清水/5k+
赵泛舟
赵泛舟独自一人坐在吧台边喝啤酒。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里。他觉得这里太吵，而且那种嘈杂腐败的气氛让他有点不舒服。
可是比起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他宁愿呆在这里。
这是他的成人夜。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无处可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家三口能够一起吃顿晚饭的日子变得屈指可数，而这种本该其乐融融的时刻又往往以母亲一句“你儿子这次考了XX分”为转折，先是双人诉苦式教育，进而演变成父母互相指责，最后以父亲在母亲的歇斯底里中摔门而去为结束，留下赵泛舟在母亲的轻泣和抱怨之中默默独自收拾家里那一片狼藉。
今天也是如此，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赵泛舟抢在父亲前面先摔门而去。
母亲说我为了你天天在家操劳熬成了黄脸婆，你爸一回家就拉着脸他在外面一定有了别的狐狸精妈只有你了你一定得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父亲说我为了你天天奔波赚钱，在外面对别人低三下四在家里忍受你妈怨天怨地，处处看人脸色就为了供你吃穿读书就指望你能出人头地。
老师说你爸妈都是为你好，你争点气，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小孩。
他们真的爱他吗？赵泛舟有点怀疑，为什么爱会是如此沉重的东西，他一进那个家门就好像被一张网擒住，再沉入海底，无法呼吸，无法挣脱。
他永远都不够好，他永远都不能让他们满意，永远是一切争吵的罪魁祸首。
如果这就是爱，那他只想逃。
逃离家庭，逃离学校。
逃避可耻但有用。
酒精阻断思考，噪音阻断感官。赵泛舟木然地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几乎贴在一起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什么都不愿意再想。
一个纤长的身影跃进了赵泛舟的视野。
赵泛舟的目光莫明其妙的定格在了那个身影上，似乎是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走到舞台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昏暗的灯光和烟雾阻碍了他的视线，赵泛舟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直觉告诉他，那是一个美人。
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好像并不合适，但是此刻赵泛舟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音乐渐弱，舞台上近乎不着寸缕女孩跳下台，一些不怀好意的手趁机伸了过去，女孩扭了几下堪堪避过几个，也挨了几下咸猪手。
另一曲音乐又很快响了起来。
一样的吵闹。在赵泛舟听来，没什么区别。
黑衣的男子和另一个女人走上了舞台。
借着舞台上眩目的灯光，赵泛舟终于看清了那个男子，赵泛舟估摸着他的年龄没有比他大多少，而且的确是一个美人。
就是美，不需要其他的形容词。
男人的头发被烫成一种最合适的形状，几缕微卷的刘海搭在眼前，让他那双透亮的杏眼添了几分性感。黑色衬衫只系了中间的一颗扣子，恰到好处的露出紧致的胸膛和腹肌。衬衫上金色的图案妖娆的缠绕着他，紧身的皮裤衬托出他臀部饱满的线条。
赵泛舟就那么看呆了。
曲终，男人回到了沙发里。
赵泛舟叫来一个服务生，拿过酒单，他想给那个男人点一杯酒。
酒单上的名字眼花缭乱，而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贵得令人咋舌，但是赵泛舟不在乎，坏孩子就该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墨羽天使，赵泛舟的眼睛停在了这个名字上，很像他。
赵泛舟拿出手机，打开付款码。
付款失败。信用卡额度已达上限。
赵泛舟把付款方式切换成另一张储蓄卡，仍然失败，余额不足。
身边的服务生举着收款机，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似乎赵泛舟不点个什么，他便不会走。
赵泛舟看了看他，无奈的说：“换成一罐雪碧吧。”
滴，支付成功。
服务生转身离去，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轻蔑笑容。
不一会儿，赵泛舟看到有人把雪碧递给了男人。两个人凑近了说着什么，他们笑着，似乎在讲什么笑话。
大概是名叫赵泛舟的loser的笑话。
男人的视线顺着服务生的指引投了过来，赵泛舟立刻把目光移开，他不敢看那个男人，他知道他也只会露出轻蔑的一笑。
他落荒而逃。
赵泛舟走出酒吧，站在路边点了支烟，酒精与尼古丁混在一起直冲大脑。
“哥们儿，借个火。”
赵泛舟回头，漂亮男人叼着支烟对他笑。
他只觉心脏停了一瞬，又疯狂的跳动起来。
赵泛舟掏出打火机，手不自觉得发抖，连打了几下，打火机却非常不配合的只冒了几个火星。
似乎在这个成人夜，全世界都要和他作对。
男人的脸突然贴了过来，他嘴里的烟尖对上赵泛舟的那根烟尖，就这么点燃了。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赵泛舟几乎以为这会是一个吻，他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廉价香水的味道。他盯着他的脸，他的皮肤很好，白皙，就像护肤品广告里对着太阳笑颜如花的女孩子。
他会不会听见自己的心跳？赵泛舟想。
路灯在男人的脸上反射出温和的颜色，赵泛舟忍不住抬手用指背在他脸上划了一下。
赵泛舟本以为他会躲，可是他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
“五十。”男人说。
“什么？”赵泛舟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摸一下脸五十，我很贵的。”男人解释道。
赵泛舟突然明白，原来他的工作不仅仅是跳舞而已。
“你……为什么做这个啊？”
男人苦笑了一下，“养家糊口呗，”他顿了顿，没等赵泛舟反应，又说了下去。“我爸做生意被人坑了，欠了一屁股债，带着我妈出去躲债的时候出了车祸，就留下我和坐轮椅的外婆。父债子还呗，还能怎么办。”男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眼底透出的忧伤从他的脸上一圈圈的漾进赵泛舟的心底。
“那你……吃了很多苦吧……”
男人听了这话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接着抬起头，对着漆黑的夜空吐出个烟圈，“呵…活着谁不苦。”他说，接着又回头看向赵泛舟，脸上的笑让人心醉，可他的眼睛里仍然蒙着一层水雾，赵泛舟觉得有点心疼。
“傻小子，说什么你都信啊，不光是漂亮的女人会骗人，漂亮的男人也会的。”
“可我觉得你没骗我。”赵泛舟脱口而出。
男人愣住了。
嗡——
男人的手机震了几下，适时地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说：“我该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小孩儿不该来这的。”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赵泛舟突然觉得他像一个被关在恶龙看守的城堡里的公主，等待着他的王子来拯救他。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王子。自己顶多算个铁匠铺里穷困潦倒的傻小子。
赵泛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略微有些粗糙，大概是在家干活的结果。
“你也不该在这的。”赵泛舟急急地说。
“对不起……我……如果我有钱就好了，可以带你走，可以…可以养着你。”
但他依旧希望自己是那个王子。
男人愣了一下，眼睛里好像有了点光，他张了张嘴，说了什么。赵泛舟没有听见，但是他知道了。
他说的是：那好，我等你。
没有人知道赵泛舟为什么在高三的某天开始突然发了狠，他不再逃课不再打架不再玩游戏。每天像所有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认真完成作业，学会在父母的争吵声中把自己关进卧室，然后做大本大本的习题到天亮。
其实赵泛舟自己也不明白，也许就像热血漫画里的男主角经常说的那样：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后来才想到他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多年以后，赵泛舟三个字成为了岭城刑侦界新生代优秀法医的代名词，而那个漂亮男人和他的那句“我等你”依然会不断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离市局不远的酒吧街里有间叫做昙花的小酒馆，那里老板似乎对雪碧情有独钟，特调鸡尾酒几乎都会加入雪碧，而非酒精饮料也只卖罐装雪碧。
赵泛舟喜欢在下班之后去小酌一杯。喜欢到近乎偏执的地步。
其实仅仅是喜欢它的名字，就像他那一夜转瞬即逝的——
初恋。
姬发
姬发呆呆地站在更衣室里，镜子里的漂亮男人冲着他无辜的眨着眼，他的皮肤在黑色衬衫的映衬下略显苍白。
就像许多人形容的那样，漂亮得像个天使。
天使？！姬发自嘲的一笑，烂泥里怎么会有天使。
姬发轻叹了一口气，把目光从镜子上移开，转身推开更衣室的门。
一股嘈杂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姬发不喜欢这种气氛，又不得不融入其中。
姬发绕过舞池里的HIGH男HIGH女们，把自己扔进舞台边的店员专用的沙发里。
音乐减弱，舞台上的小美走了下来。又一支音乐紧接着响起，姬发跟着丽丽走了上去。
站在舞台眩目的灯光下重复着每天重复的带有暗示性的动作。他看不见舞台下面的人，但是他知道他们已经开始脑补些什么令人作呕的画面和情节。
这是他在这里的第511天，时间不算长，却足以让他见识到这个世界阴暗腐朽的一面。从最初的无措，到后来的全盘接受，再到现在的麻木，姬发觉得，他的人生大概也就是如此了，趁着自己的这副好皮相还值钱，多赚点替老爹还完债，再给外婆好生养老送终，然后——
也就不用有什么然后了。他的任务完成了。
这个世界不值得。
大概父母给他这副皮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来给他们善后。
曲终，姬发回到沙发里。小诺递上一罐雪碧。
“干嘛？好心请我喝水啊？”下一曲音乐已经躁了起来，姬发扯着嗓子喊。
“客人送的！”小诺贴近他，边喊边指向吧台。
姬发顺着小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帽衫和牛仔裤的大男孩坐在吧台旁边独自喝着啤酒，显得与四周格格不入。
未成年？姬发甚至怀疑他知不知道给舞姬点酒是什么意思。
姬发每天会收到各种客人点的昂贵的酒，他会端到客人的桌边，陪他们喝完，期间任他们对自己上下其手，然后带着丰厚的小费回来。
只是雪碧，从来没有过。
姬发不免有些好奇。
嗤……姬发在周围惊讶的眼光中拉开了雪碧的拉环，他感觉到罐子里泡沫欢腾跳跃着迎接鱼贯而入的空气。
男孩却在这个时候匆匆跑了出去。
大脑不及反应，姬发也起身追了过去。
门外昏黄的路灯下，一个挺拔的身影混着烟雾，似是要融进夜色里。
姬发向站在门口抽烟的的店员要了一支烟，叼在嘴里走上前。
“哥们儿，借个火。”香烟永远是男人之间攀谈的最好理由。
男生转过头来，一张很俊朗的脸，眼角微微下垂，显得单纯又无辜，看起来是那种很温柔的类型，从头到脚都散发出青涩的气息。
果然还是个小孩。在学校里，应该是许多女孩子仰慕的对象。
男生看到他似乎是有些慌张，掏出打火机啪啪打了两下，却没有期待中的火焰跳出来。
看着男生窘迫的样子，姬发起了些坏心思。
他向前跨了一步，凑到男生跟前用嘴里的烟尖对上他嘴里那根，点燃了自己的烟。
那一刻两个人离的很近，男生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姬发的脸上，他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那种属于男生独有的，洗衣液、汗水和阳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是姬发戛然而止的青春的味道。
姬发觉得自己脸红了，明明是自己主动撩人，可先脸红的却也是自己。
幸好这里灯光昏暗。姬发想。
男生似乎被他越界的行为吓到了，呆呆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抬手用指背在他的脸上划了一下。
一股微弱的电流从男生的指尖穿过姬发的皮肤，直击心脏，想躲，却动弹不得。
“五十。”姬发回过神来，笑道。
“什么？”男生一脸茫然。
“摸一下脸五十，我很贵的。”姬发解释说，一边观察着男生的反应。
男孩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微微皱眉，“你……为什么做这个啊……”
姬发其实很讨厌这个问题，因为随之而来的往往不过是一些虚伪的同情，那些人无非是拿出高高在上悲天悯人姿态装模作样的安慰两句，以换取他们欲望的满足。
没人真的会去理解他，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感同身受。 所以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都只会说三个字：来钱快。他知道他们看不起他，他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什么。 但是今天，在这里，这个男生或许不一样。
“养家糊口呗，”姬发一顿，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了下去 “我爸做生意被人坑了，欠了一屁股债，带着我妈出去躲债的时候出了车祸，除了债就给我留了个坐轮椅的外婆。父债子还呗，还能怎么办。”
“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男生说。
姬发听了这话一愣，只觉得眼圈有点热，心里冒出了一些小小的委屈，有点想哭。他赶紧抬起头，深深的吐了一口烟。
“呵，活着谁不苦。”姬发看着那口烟弥散进黑暗里，把招牌笑挂回脸上，转头却看到男生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少年心事不懂隐藏，伤感的情绪大喇喇的写在脸上。
“傻小子，说什么你都信啊，不止漂亮女人会骗人，漂亮男人也会的。”
“可我觉得你没骗我。”男生声音低沉，语气坚定。
姬发觉得心里被什么击中，刚刚压下去的委屈又连本带利的翻了上来，一直伪装的坚强在面对这个陌生男生的时候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奇怪，姬发想，是不是喝雪碧也会上头？
手机很合时宜的在口袋里震了几下。小诺喊他回去。
姬发把即将燃烬的烟蒂丢在地上，低头踩灭，收敛了情绪，整理好表情，转过头对男生说：“我该回去了，你也回家吧，小孩不该来这里。”
说罢转身准备离开，手却冷不丁被抓住了。他感觉到他的手很烫，和他手心里大概因为打球而磨出来的茧。
“你也不该在这的。”男生急急得说。“对不起……我……如果我有钱就好了，可以带你走，可以…可以养着你。”头顶的路灯在男生的眼窝里投下深邃的阴影，却没挡住男生真诚炙热的眼神。
养着你。
这三个字姬发听了太多，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在床上对他说过这三个字，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时戏言，姬发每次都是一笑置之。可是今天，这三个字从这个大男生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姬发却突然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他知道他是认真的。
这罐雪碧好像真的有点上头。
那好，我等你。姬发说得很轻，他不是对他没信心，他只是对自己没信心。也许他没有听见，但是他知道他明白了。
那夜之后，姬发离开了酒吧，找了一份快递的工作，还兼做一些零工。虽然辛苦，却足以养活外婆和自己。
他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有那么点值得。
多年以后，当姬发坐在属于自己的小酒馆里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白领金领的时候，那个男生和他的那句“养着你”依然会不断的浮现出来。他总是会想，那个男生现在是不是也成为了他们中间的一个。
他没有指望什么，毕竟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每当有人问他为什么给酒馆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姬发就会告诉他们，纪念他转瞬即逝的——
初恋。
姬发酒馆的名字叫，昙花。
end